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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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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砌的小灶上,一把暗黑色陶瓷药罐正在悄然烧煮着,离鸢拿着扇子呆坐在一旁,目光直直的盯着炉火,静静地出着神。

火花轻溅,烧的底下的木柴噼啪作响,那清脆的崩裂声传进离鸢的耳里,却似乎进不了她的心……

她在想什么呢?

谢夫子下葬了。从入殓开始,经历了守铺、搁棺、居丧、吊唁、接三、直到出殡、落葬……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半个月,都是谢蕴一个人跑下来的。

林氏自那日大哭过后便病倒了。

虽说儿子的归来对她而言确实是个慰藉,可骤逢大变,她那本就虚弱的身子还是一下承受不住,当晚便昏厥了过去。幸亏离鸢及时发现,及时扎针放血不说,还第一时间找来从前挖到的一颗老山参给她吊住了一口气,又连夜叫来了大夫,这才堪堪保住一条命。

谢蕴连着几夜都是宿在林氏房外的隔间里的,离鸢则直接睡在屋内,两人连着半月隔窗而宿,却生生还是混了话都没有说上几句,离鸢自己心里的别扭是一回事,白日里两个人都过于忙碌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氏自谢夫子去后再没有出过三门,似是因着儿子去世,受挫太大,整日整日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移动,竟似痴傻了一般。

她院里先前被关起来的婢女和陈二,除了谢夫子生前定下发卖的莲儿外,其余几人念在多年照顾陈氏的份上,都被谢蕴打点去了比较不错的下家,陈氏暂交由刘婆婆代为照料。

遭贼的案子被无限期搁置,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失窃这种小事,根本是无头公案,找不回来的。所幸还有离鸢追回来的那三成,只谢夫子下葬,再加上林氏的病……

离鸢眼看谢蕴这些日子忙进忙出。

一开始还好奇他会不会在谢夫子的葬礼上哭,甚至暗戳戳地期待找个机会还他一句“哭起来太丑了”……

可他却没有哭,只是沉默,在谢夫子葬礼上沉默,在林氏床前沉默,在府衙通知案子搁置是沉默,在府内下人被遣散是沉默……沉默过后,继续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所有他看起来都不太擅长的琐事,明明也才十四岁左右的年纪,却生生抗住了一切,人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他还是那副精致到几近于完美的样子,这一世,没有了武艺傍身,没有了身份、钱财的加持,他似乎变得格外单薄。

离鸢曾不止一次听刘婆婆夸赞过“少爷的谦和有礼”。彼时她还没有见到这一世的谢蕴,只是本能觉得这四个字跟天界那个在祭祀大典都会公然放言的东皇帝君并不相符——就连前一世的少典,因为生下来便是族长之子,即便遭遇坎坷,也一向是个命令惯了的人——可这一世的谢蕴是真的很和善,这种和善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版。

即便如此,平时唠唠叨叨的刘婆婆一看到他就会下意识地安静下来,管家刘贵面对他时也会格外恭敬——这点倒是更像帝君,离鸢几乎是一下就想到归神宴上,众仙家看到东皇帝君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怂样子……

可她不懂,如果说天界众仙在面对帝君时会因为他的强大、又或是过往战绩而心存敬畏、刻意疏远,那么这一世的谢蕴又做了什么?

怎么大家见了他也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彼时离鸢还不知道,当你忍不住开始关注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进而开始对他的事情产生好奇,有些事情可能就再也收不住了……

她只是不停地再说服自己:她一定要“证实”他和少典不是一个人,即便他们有着相同的长相,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已经找到一大堆他和少典的不同,可每当发现一此不经意间的相似——比如沉思时喜欢用食指轻点着些什么——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

不想理会又忍不住看他……矛盾至极。

而这种矛盾,在看到他因连日来的繁杂开始轻咳,却依然忍着不适,顶着那张仙人一般的长相同旁人讨价还价、好商好量后……渐渐变成了一种不是滋味,她没忍住第二天天不亮就背上竹筐出门采药,当天夜里,谢蕴喝的汤里就已经多了几位止咳用的药草……

接下来的几天,谢蕴的轻咳很快化为了无形,离鸢仍旧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永安县周边的草药几乎被她踩了个遍,那些跟林氏病症沾边的药草全被她归至在了空旷的后院,不沾边她就拿去药堂换别的药……

药堂里,草药的炮制是要另外收费的,离鸢听说后,想也不想便拿回谢府自己处理。做好了就说是自己“这些年跑药堂看多了”,处置完的药物拿给大夫检查,手艺比堂里药童做的还好。

谢蕴一连几天没有收到药堂的账单,亲自赶赴药堂询问后,才知道是离鸢的原因——这是他自那日离鸢抢救林氏后,第二次认认真真意识到离鸢的存在——他就那样立在药堂,认认真真听药师夸赞了离鸢炮制的药草,回到府中,仿佛只是散步一样的四处走动了一下,这才在后院看到正在对药草分明别类的离鸢。

……这里是从前陈氏的院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搭起了药架和药炉。

院子的正中是一些手工搭建的架子,架子很新,手工却略显粗糙,一看就是由一个木工新手堪堪制成,可上面的药草却种类繁多,占据着院落光线最好的位置。沿墙的阴凉下,放着一些大型的器具,石磨、石板、石研槽之类的。

药草的炮制是精细且繁杂的,切片,水飞,煅炒,碾压,暴晒……每一样都需要花费极大的耐心。

此刻离鸢就站在院子的正中,小小一点,分明还是个需要垫脚去够架子顶层的年纪,却顶着冬日的暖阳,一张小脸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晒得,微微有些泛红……

谢蕴就这样默默看着离鸢的动作,一恍就是一下午,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分,谢蕴突然深深舒了口气,肩头上挤压了多日的沉重感,突然莫名松快了一些……

……第二日,刚刚采药回来的离鸢一进后院就看到了院正中崭新的木架,上面还放了一个钱袋,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又莫名透露着严谨:

谢谢你的止咳汤药,日后母亲那里还望多费心。

又及:无须勉强,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嘴角终是不受控地扬了起来,离鸢掂了掂钱袋里的银钱,什么也没说,转头继续处理她的草药去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林氏终于醒了,这几乎是这风雨飘摇的谢府这段时间内唯一的好消息的,离鸢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可晌午的时候,刘婆婆的一番话却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刘婆婆说,少爷昨日已经把刘氏一家的身契给了他们,还给了一些银钱,让他们就近置办个农宅,以后一家人退了奴籍,好好过日子……

刘婆婆说:“小鸢儿,少爷已经尽力了,可谢府经此一遭,怕是真的要败了,谢夫子走了,夫人又病了,少爷再大本事也才刚过及冠的年纪……这一个月来,府里眼瞅着没了进项,少爷约莫着也确实有难处。要不你也跟我们走吧,婆婆去跟少爷说,把你的身契也要过来,我家里有两个大壮孙子,拼着力气也能吃上饭,将来攒点银子,买上两亩地,总归是饿不着你的。”

离鸢当然没有答应跟着刘婆婆离开。

他在这里,林氏也在这里,自己又能到哪里去呢?

只是……

……药罐下,炉火烧得正旺,可离鸢的思绪却一下飘得很远。

刘婆婆一家今晨已经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了,整个谢府的奴仆除了老迈的钱婆婆,前些年丧了夫、走投无路被林氏收留的厨娘李氏,就剩下自己了。

离鸢的心情有些沉重。

谢蕴就连刘婆婆一家都没留,要知道这可是包括管家刘贵在内的,他连管家都不要了,自己这个年仅九岁,乍看之下也没多大用处的女娃……又会如何安排呢?!

想着想着,离鸢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行吧,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并不会被赶走,毕竟林氏已经醒了,怎么都会护着她的。

可她就是觉得不服气,只要想到在谢蕴心中,没准自己还真是个累赘,她这气就莫名不打一处来,袖口的位置,多日被完好存放且始终不见花销的钱袋突然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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